陳成義：尋找律師的靈魂

    編者按：陳律師在工作和生活中，特別是面對人性和社會的矛盾糾結、挫折困頓時，善于把專業(yè)知識和傳統(tǒng)文化儒釋道學問相結合，在復雜深刻的社會問題面前，能看透沖突的起源和本質，認識到人生和社會的真相，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個人簡介：陳成義，籍貫山東淄博，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研究生，就職于北京市東友律師事務所，獲得最具社會責任感律師事務所等榮譽。
 

 
 
    從忙碌的工作中靜下心來梳理思路，發(fā)現(xiàn)我從2000年開始工作至今，已經到了第11個年頭的尾巴了，前一半獻身教育事業(yè)，后一半從事法律工作，時間過得飛快，自己的心靈，也發(fā)生著更快的變化，只是忙碌中的自己不知道而已。
 

    想到2005年7月，在自己人生的關鍵時刻，因為各種原因離開教育崗位，孤注一擲地學習司法考試，后來竟然能夠以山東省第一名的成績得以通過。然后只身一人，攜帶幾百塊錢來到北京，因緣和合，遇到東友所的領導同事等貴人提攜，加上自己之前在文化上的一點點積累和一直以來不怕吃苦受累的付出和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經過幾年的努力，從整理卷宗,總結辦案得失,助理辦案,親自辦案到主導辦案，自己給自己的評價算是一個初級合格的律師了。
    現(xiàn)在，在首都做律師，每天的工作生活是充實的，也是快節(jié)奏的，并且這個節(jié)奏在多數(shù)情況下還是不由自主的。目前每年處理約一百個大大小小的各類案件業(yè)務，匆匆忙忙周而復始，感覺一周像是一天一晃而過，安排一個月的日程就像一周那樣短促而擁擠。
 

    工作充實，成就感也時不時的存在，看著當事人期待和信任的眼神，看著判決書中經過各方努力得來的支持判決，心中無比的自豪，覺得自己在社會中還是活的有價值的。甚至覺得自己這個職業(yè)能代表正義和良知，與自己的脾氣秉性相符，去吶喊，去努力，去爭取，去改變社會上的不公平，保護被侵犯的權利，用自己的付出，給社會一個公正與和諧，再忙碌奔波也值了。
    然而，收獲的同時自然也會悄悄地失去。一次朋友聚會，聊天中我們問起一個問題：你從家鄉(xiāng)千里迢迢來到北京，就是為了每天忙忙碌碌，起早貪黑，爭來奪去，過家門而難入嗎？我們都怔住了，發(fā)現(xiàn)這確實是個問題，是大家都忽略了的問題，是每個人都會深刻思考的根本問題。因為他把我們的理想模糊了，把我們的智慧摻雜了，把我們的寧靜和幸福稀釋了。
    律師行業(yè)，接觸的社會存在與醫(yī)生非常相似。醫(yī)生要解決的是人內在機體（生理精神）上出現(xiàn)異常的問題，律師要解決的是各個主體（包括人和法人單位）外部各種相互關系之間出現(xiàn)異常的問題。
    即人們在出現(xiàn)了各種社會問題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能力沒法解決這些問題，才會下決心去付律師費請律師來幫助解決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這也決定了人們對律師所抱的期望是很高的，律師承擔的期待、信任是很大的，責任心是很重的。律師工作的成果關乎當事人利益的得失，醫(yī)生關乎病人健康生命的有無，都是如履薄冰的行走者。成王敗寇，成功辦成一件案件，成就感很大；反之，因為各種原因敗訴，則面臨十分難以處理的局面。
    現(xiàn)在隨著養(yǎng)生保健意識的提高和環(huán)境污染等危害加重，人們也開始關心提前預防和保健的問題；同樣，隨著法律意識的提高和社會經濟形態(tài)的復雜化，人們也開始注意事前的法律顧問和咨詢服務，開始認識到在法律上提前預防的作用,好比是四兩撥千斤之關鍵和重要，并接受這種有價值的服務。但是比起養(yǎng)生保健來，還是比較初級的萌芽狀態(tài)。
    所以，身為一名律師，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官司的”，其實這也符合我們目前的律師行業(yè)狀況。目前中國的訴訟業(yè)務和非訴業(yè)務的占比大概是八成和兩成的比例，在中小城市訴訟業(yè)務占比例更大。
    打官司，在中國來說，又是一個具有非常深刻的歷史背景的文化概念。俗話說：誰家攤上官司了。就是表示對該家人的不幸遭遇的說法。目前國內大概只有少數(shù)一線城市，開始出現(xiàn)相反的意識，即打官司是為了找一個說理的地方，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恨，是咱們誰也說不清楚，就找一個能說清楚的地方去說理。
 

    然而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打官司真的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法庭和人證物證所在地是戰(zhàn)場，證據(jù)和法律、法理是武器，經驗、技能、心態(tài)、口才、氣度甚至眼神、語氣是戰(zhàn)斗力，各種程序手段和策略是戰(zhàn)法，如此等等。涉及到當事人的切身利益和名譽，也涉及到律師的工作成績和評價，每個人都是殫精竭慮如臨大敵般緊張和投入。這里面有多少難言的壓力和艱難，是很難說明白的。
    這也就是說在律師微博中，你發(fā)布再精再高的專業(yè)文字，也不會引起多少人的關注，能夠引起網民興趣的，是你的責任感、精辟度、道義觀念等方面的因素。
    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律師自身。我們打一個官司要經過洽談簽約，搜集調查證據(jù)，研討方案策略，起草文書，立案，開庭舉證質證陳述辯論，各種庭審程序手段等�？梢哉f自己的心始終是懸著的，壓力很大。因為這不像其他工作，只要自己盡心盡力，基本上可以預訂工作成果。而律師的工作成果就是判決結果，這可不是律師自己能定的，能夠影響判決結果的因素太多了，比如：
 1、案件本身的事實如何，道理在誰一方；
 2、當事人的訴求與事實的關聯(lián)度，與法律的支持度，訴求的可伸縮性等；
 3、是主動做原告還是做被告；
 4、證據(jù)材料充分與否，證明力度如何；
 5、有沒有超出意料或者違反事實的假證據(jù)，有沒有故意作假的證人；
 6、律師對事實的深入了解，調查取證的力度和策略，對法律法規(guī)、法官思維的把握，對案件策略的決定，對案情進展的掌控，訴訟基本程序的實現(xiàn)，對訴訟技巧運用，經驗能力的發(fā)揮等；
 7、法律法規(guī)的支持力度；
 8、法院、法官的主觀方面有沒有遇到干擾和壓力，有沒有意外的情況；
 9、其他判決是否影響本案；
 10、當事人自身的意外問題；
 11、還有沒有鍥而不舍的多做各種說服爭取或者調解工作。
    如此等等，各種因素交織在一起，律師就處在一個每天都在等待別人給自己下判決的漩渦焦點中，忐忑不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處理各種交織在一起的糾葛，這樣的事情單獨處理一個都要竭盡全力，在這個基礎上，業(yè)務量 “正常”一點的律師，還要同時處理好多個不同或者相同的案件。
    所以長期浸泡在漩渦、焦點中浮沉的律師們，時間一久，其心靈就會受到明顯的影響，脾氣秉性，情緒態(tài)度，處事習慣等就會發(fā)生很大的變化，也就是大家俗稱的“職業(yè)病”。比如：焦慮不安、壓抑暴躁，不耐煩，說話沒有親和力，容易與人爭執(zhí)辯論，較真，與人相處感覺冷冰冰的生硬，沒有生活情趣，難以溫馨和平共處，等等。加上目前社會上各種各樣的律師工作面對的風險：
    比如:1、尤其是刑事案件中律師面臨的公安、檢察院、法院使用各種理由阻礙律師權利，甚至使用手段打擊律師的情況，比如會見難，被扣手銬，被打，被抓，被逮捕等等。面臨委托人的非法舉報爭取立功的風險，甚至法庭上你做得非常好還要面臨對方受害人家屬心理承受能力、對律師工作理解不足造成的風險等等。
 2、各種案件中當事人誤解或者過度要求，虛假陳述，提供虛假證據(jù)等風險。
 3、對方當事人認為律師是幫兇打擊報復的風險。我們所里甚至出現(xiàn)過對方當事人敗訴后追到所里找律師要錢的情況。
 4、行業(yè)內的競爭甚至斗爭。
 5、重大社會事件，諸如拆遷、事故、動亂等案件中政治層面的涉入，黑惡勢力的干擾等。
 6、輿論媒體對律師工作的不充分、不真實、不完整的解讀造成的誤會。比如收費問題，雙方權利義務不清晰，訴訟程序的運用和理解不明確等等，基本概念的混淆，選擇性遺忘等。使得自己對前途感到了然無趣，空洞、冰冷，沒有更大的價值吸引力來引導我在律師之路上的奮斗。
    如此，必然促使我開始考慮律師生涯的根本問題，我為何做律師？做律師為了什么？必須做律師嗎？能堅持多久？我能給社會帶來什么？社會上必須要有律師嗎？人生社會終極圓滿的發(fā)展方向是什么？我們如何認識到、如何做到？如何才能讓我與社會融合、共進？這是關系到內心力量和人生方向的大問題，于是我開始尋找答案。
    終于，在經歷過幾度風雨幾度春秋的輪回中，東方儒釋道傳統(tǒng)文化和西方法律哲學科學宗教的結合幫助我看到了曙光，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所在。詞不達意，意難盡心，只能概要地啰嗦幾句，大家多多理解包涵。大概從5年前，我們利用市場推廣的契機，比較深入地學習東西方文化的概況，并且在工作交流、市場推廣、刊物禮物制作、個人學習等方面不斷的深入，逐漸地積累一點體悟。
    具體到每人身上，就會在靈魂深處拷問自己：我是為了利益而行動的軀殼，還是為了正義和真理而存在的靈性？而且這個時候，大部分情況下，回答為了正義的人會受到無情的恥笑，但是作為律師來講，你若公開說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利益，你反而就會遭到唾棄。反過來，你若公開說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正義，也會有人說你虛偽，自己內心也感到隱隱的不安，沒底。我們的工作真的是這么糾結嗎？非要左右搖擺不能定位嗎？
     儒家言“無訟”，建立大同世界，要求我們要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即控制物欲，達致智慧圓滿的境界，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慎獨修身，成人達己，成己為人，天下和諧，與時偕行，自強不息而不與人斗爭，厚德載物方能人我雙成。道家言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舉頭三尺有神明。明代的王守仁（王陽明）的心學四絕也透露出了一點秘密讓我們琢磨：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這些，都是告訴我們，原來一切都是源于我們內在的自性本心，那么一切就要從修行我們的本心做起。從行善去惡開始，這是最為根本的要求。
    具體到律師工作中，我們發(fā)現(xiàn)，那些不應該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早就應該自覺地“格物慎獨”了。比如不能誘導誤導、夸大宣傳、挑詞架訟，為了簽約而違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絕對不能做。我們律師要做的，就是要如實地了解事實，然后詢問當事人的需要，根據(jù)事實、需要、法律三者作出中肯的答復。
    這樣一來，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上，有人會說你能養(yǎng)活律所養(yǎng)活律師嗎？事實恰恰相反，這樣一來反而能夠增加案件的來源。因為誰也不比誰傻，盡管當事人可能會不太了解法律，但是他們對你的態(tài)度和心理是有判斷的。當事人要的就是認真負責、經驗能力、熱情勤勉這幾方面好的律師，再加上一點緣分的因素，而不是能忽悠和推銷的律師。這樣的話，當事人放心，律師也放心，沒有良心的壓力，業(yè)務多，辦案順，身心痛快，真的成了良性循環(huán)。
     在與同事同行的合作中，每個人都要主動認真負責，不論是調查取證，還是策略分析、文案審核、庭審交鋒，還是維護與當事人的關系、與當事人、法官、對方的溝通，都能各盡其責，相互配合。這樣就能保證每個案子都能用最好的方式得到最好的結果，在保護當事人合法利益最大化的基礎上，也能兼顧到社會整理利益的最大化和社會效果的最優(yōu)化。這樣又是一個良性循環(huán)。
    在處理與對方當事人的關系和對方當事人的需求時，我們設身處地地為每個人考慮，而不是直接單純地認為你是對手，要徹底打死你才是我的目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緣和合而生，既然糾結到了一起，說明必然有緣分，我們可以把握時機，結合每個人的內心想法來多做溝通調解工作，你只有為他著想了，你的意見才有可能說到他心里去。
 

    如此，我們才能化解矛盾而不是消滅矛盾。因為冤冤相報何時了，矛盾越多打擊越大。看得開，放得下，我們才不會錯過本來屬于我們的更好的生活。為此，我們單位專門設立了“和諧公益調解部”，免費為社會各界來化解糾紛，體現(xiàn)作為律師的社會價值和文化導向。如此，又是兼顧了個體和社會整體利益的最大化。

 我們律所獲得了多次“最具社會責任感律所”等榮譽稱號。

     在自己的生活中，能夠發(fā)現(xiàn)一切從我開始，那就先自己學到、做到，和諧圓滿地融入親人朋友的生活，即我們首先要求自己，真心進入別人的生活，分享親朋的樂趣。而在接觸萬事萬物的過程中，態(tài)度始終謙和隨順，但是心神卻保持如理如法的中道。這樣的話，你進入別人的生活，反而更容易讓別人接收你的觀念，只要你的觀念真的是如理如法的，絕對不會出現(xiàn)對抗和沖突。那么，一個和諧美滿的家庭家族就會以你為引子而出現(xiàn)，而有了如此好的基礎，反過來必然推動工作事業(yè)的發(fā)展，這樣又是一個強大的良性循環(huán)。
     好了，說了這么多，比較雜亂，但是路找到了，就不怕遠。衷心祝愿每一個朋友都能行走在自己能夠認可自己的道路上。不論我們走什么路，只要是通向真理的，那么我們一定殊途同歸，在我們最圓滿的歸宿上，我們相約，期待，相逢......